第77章(1 / 1)
即使他知道,谈梦西从未真正地离开过。游叙在看谈梦西的恐惧。“我一直在恐惧中。”从他说出分手,游叙答应分手,他已经害怕。他在酒店和看露天电影时透露过,害怕他们变成陌生人,害怕看见游叙找新的伴侣。“我越来越认不清自己,对自己感到恐惧。”忏悔等于杀了愚蠢的自己,只要狠下心,这很容易,再重新接受自己是个不错的人,却有些难。他害怕游叙原谅他,然后在以后某一天,偶然提起来——你还有一二三件事,没有好好向我道歉!他也害怕游叙不原谅他,继续忍受他带来的伤痛。光想想,他已经全身打哆嗦,承受不了 你发烧了山里的天气,反复无常。谈梦西连忙折好椅子,不能淋雨的东西全部收进车内。游叙拔掉地上的固定杆,大风会把遮阳棚吹烂。他们分头收拾完,躲进帐 篷。帐 篷故意没拉拉链,拉上太闷。雨斜斜打进来,游叙脱下外套,撑在两人头顶。谈梦西抱住膝盖,坐在他外套的庇护下,额前的头发拧成缕状,湿漉漉地滴水。他们的身体没有接触,保持平静又客气的距离。乌云压着山,湖面暗成一大片沉沉的黑,水花沸腾似的飞溅。雷声轰鸣,也有闪电,照亮留在桌上的野花。脆弱纤细的花枝遭风雨摧残,折断,垂下脑袋。暴雨来得快,世界瞬间喧嚣,山林在狂风中弯腰呼啸,锅碗被雨水“砰砰”敲打,帐 篷呼啦作响。谈梦西痴痴地看着外面,“我说过我很喜欢暴雨天吗?”“说过。”游叙说。“那我再说一遍。”“好。”“在暴雨天,我会觉得自己很渺小。渺小的人类,躲在坚固的水泥房子里,被窝里,很有安全感。”
谈梦西抱住自己的膝盖,感受这份安全和轻松,渺小的人类,不用顾忌太多。游叙说:“暴雨天倒让我想起一件事。”“嗯?”“我们独立出来的第二年,客流量大,我们租了仓库,也是我们正式分开干活的第一年。那天,雨特别大,天特别黑,下午两点像晚上九点,你发信息跟我说,诊所没人。”游叙说到这里,不禁看向谈梦西。谈梦西脸上有太多雨水,浓密的睫毛也没有幸免,一撮撮垂下,看起来极其温顺。他挑起眉毛,用目光问:记得吗?谈梦西抿起嘴唇,用手背揩去额角的雨水,顺势捂住半张烧红的脸,“记得。”那个暴雨天,谈梦西跑进仓库,二话不说把游叙拉进放杂物的小房间。装修仓库留下不少木板和硬纸壳,错乱地铺在地上。他发病了似的,抵住游叙的嘴狂吻,手往下一伸,解开游叙的皮带。游叙顺着他热情的力道,仰倒在木板和硬纸壳上,又扬起上半身抱他。他急急忙忙脱去一条裤腿,身上还穿着诊所的工作服白大褂,张腿跪坐上去,裤子皮鞋和袜子蹭一地的灰。轰鸣的雷雨声里,他拥住游叙的头,带着哭腔说:“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好想你……”小房间昏暗,游叙看不清他的表情,身行力践地用力安抚他,只是白天分开而已。完事后,小房间不仅杂乱,气味也让人害臊。他们抽了根烟,谈梦西忍着不适回了诊所,游叙留下来清理现场。帐篷外的雨势渐小,世界越来越安静。“你少有那么热情疯狂的一面。”游叙看向湖面,喉结滚动几下,“后来,你不来了,我来诊所找你,你也很平常,忙这忙那,跟我聊聊天,抱一下,好像不会再想我想成那样。”谈梦西稍微想了想,“也会想你,只是后来诊所忙了,闲的时候只想坐一会儿,不想动,也不想说话,默认把想留在心里是正常的,养成了习惯。”这个习惯不好,游叙在心里失落地说。诊所忙了,正因为他的运营得当,他忽然觉得自己挺活该。雨停了。像有人把天空和山林摁下静音,周遭没了一丝动静,剩下他们,只有他们。游叙放下外套,拿出半空的烟盒,自己先拿出一根,再递给谈梦西。谈梦西伸手接下。游叙润了润唇,“我没有跟瑜伽教练聊什么不该有的内容。”谈梦西的动作一顿,缓缓抽出一根,低头咬进嘴里。“他是卖课的,对每个人都很热情。他把那附近好吃好玩的跟我说了,我回了些有的没的,不带任何暧昧性质的话,他看出我不会买课,没跟我继续说。”游叙忽然能理解谈梦西上次不受控制的狂笑,抹了把冰冷发僵的脸颊,“嗤”一下笑出来。他复仇成功了,又有什么意义?复仇会推动引发更多的流血事件。当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绝望,又不能逆转时间,把过去的自己杀了。只好无助地站在第三人称视角,笑自己愚蠢,幼稚,冲动,怎么会犯下这样简单的大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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