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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州录 第10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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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颜宁摇摇头,轻声叹息道:“福姑姑,这些话,都是姑父说的。”话音未落,邢国长公主与景行皆大惊道:“什么?”“昨日我求了姑母的手书,去狱中给姑父送酒。”完颜宁哽咽道,“姑父对我说,三世为将,道家所忌,这事不能怪姑母。”景行闻言,神色渐渐平静,邢国长公主却泪如雨下,身子蜷曲起来,双手紧紧握住心口,竟比方才更为痛苦。景行将母亲抱到榻上,复又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,长叹道:“母亲,儿子不孝!”完颜宁见状,暗自松了一口气,心道:“姨父的事虽无法回天,但好歹还有三表哥。”谁知他又接着道:“只是儿子心意已决,请母亲原宥。”邢国长公主以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幼子年轻英挺的脸,艰难地道:“为什么?”景行决然道:“儿子年幼时,家中虽得母亲治理有方,但阖府上下忍气吞声提心吊胆的情景,两位兄长直到现在还不能忘怀,儿子最小,却也记得母亲时常宽慰父亲。那时不过是受郑王连累尚且如此,更何况如今,是父亲被论谋反,皇帝是决计不会放过我的。额外开恩不过是权宜之计,待物议平息之后,就会罗织罪名将我斩草除根。大丈夫死便死了,何必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?!”完颜宁心惊道:“是了,怎么我竟不曾想到?姨父当年也是先尚主再落职,免叫天下人说天子刻薄寡恩,两位舅父的手段想来是如出一辙。”景行又道:“即便不被处死,也定是千般提防万般折辱,儿子福薄,不敢奢望能有母亲这样贤德的内助,哪里能够躲得过半生的明枪暗箭?与其那时候被论罪,连累母亲与家人,倒不如现在干干净净地随父兄去了,那昏君若还有一丝愧疚,也能善待母亲。”邢国长公主肝肠寸断,紧紧地抱住儿子,抖索着说不出话来,完颜宁、流风与福慧在一旁看着,亦忍不住哭了出来。景行挣开母亲的怀抱,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,又道:“儿子还有一事恳求。母亲心性坚忍,戴夫人又是父亲多年爱宠……儿子求母亲看在父亲冤死的份上,高抬贵手,善待她们母女,莫使父亲泉下不安。”邢国长公主惊愕得无以复加,失声道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……你在说什么?!”景行却不答,沉声道:“儿子不孝,母亲的养育之恩,儿子唯有来生再报了。”说罢,又重重叩首,然后站起身,决然向门外走去。福慧大哭道:“三公子!”并追了出去,邢国长公主却仿佛被抽走了全身骨骼般委顿在地,侧首凄然笑道:“宁儿你看,我的孩子,他当我是吕雉呢……”完颜宁亦感心酸,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。正在此时,又有仆妇惊惶地跑来,颤声叫道:“长主……”完颜宁与流风用力将邢国长公主搀扶起来,只听那仆妇扑倒在她们脚下,颤抖哭道:“长主……戴娘子投井自尽了……”花木清幽的小院温馨而雅致,石榴正开得透帘明艳,紫藤蔓枝绕在一架小秋千上,和左边的小木马相映成趣。可此时,小秋千小木马的主人却正撕心裂肺地大哭着,声嘶力竭地扑向那个躺在石榴树下的年轻女子。那女子全身湿透,头发衣裳都在滴着水,她就这样静静地平躺在地,脸上神情仍是十分柔婉,衬着她秀丽的面容,仿佛只是睡着了。风过,吹落枝上榴花数朵,邢国长公主蹲下身,颤着手为她拂去身上落花,凄声问:“湘兰,连你也当我是吕雉么?”“你别碰她!”是纨纨,她正极力挣扎着,尖声哭喊着:“你害死爹爹,又逼死我娘……”仆妇们抖如筛糠,拼命抓住她,另几个便上去捂她的嘴。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下子激起了完颜宁的战栗:两年前,蒲察府,奄奄一息的母亲,痛声哀哭的小女儿,环绕的家奴仆妇,徒劳的反抗挣扎……她只听到自己牙齿咯咯作响,随即上前厉声道:“住手!放开她!”纨纨一得自由,便立刻扑到生母身上,放声大哭,那细柔的嗓音声声泣血,刺进每个人的心里。邢国长公主颤抖着去抚她小小的背:“纨纨别怕……”却被她用力打开,尖叫道:“你别碰我!”邢国长公主痛苦地闭上眼睛,完颜宁见状,忙示意流风一起扶她起来,再蹲下身,对恸哭不已的纨纨轻声道:“你可知戴娘子因何而死?”“是她!”纨纨用小手指着邢国长公主,清澈的大眼睛里尽是愤怒与恐惧,“是她逼死我娘!”“是戴娘子说的么?”完颜宁柔声问,“是她告诉你,她是因长公主逼迫而投井的?”纨纨一怔,顿时说不出话来,完颜宁见状,又道:“既不是戴娘子说的,你又如何认定是你母亲逼死了她?”“她不是我母亲!”纨纨伤心地哭道。完颜宁叹道:“纨纨,今日是你爹爹……被处死的日子,戴娘子与他情好,决意为他殉情。你知道的,你爹爹待戴娘子一直很好,对吗?”纨纨哭着点点头,只听完颜宁又哽咽道:“不仅是你娘,还有你三哥,也决意随爹爹一起去了。他们只是想去陪你爹爹,并不是受人逼迫。”“可是,爹爹也是她害死的!”“这是戴娘子说的么?”完颜宁继续问。纨纨怔了怔,两颗大大眼泪直掉下来。“没有……”她委屈地低泣,“娘说,都是她的名字不好……我不明白她的话……”完颜宁不知道湘兰原名,沉吟道:“姐姐也不明白……不过,既然戴娘子从未说过这样的话,你又怎能认定是你母亲害死你爹爹?”一边说,一边冷冷地环视左右。周边奴仆们吓得魂不附体,赶紧跪倒连连叩头,颤声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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