朽木(2 / 4)
原地弹开三尺远,竖起了浑身毛发低吼。那人脸上有一半都是腐烂的皮肉,样子十分瘆人。但另一半脸倒清秀,看起来并不凶恶,倒是有点满怀愁怨。
她却和没看见一样转过头,问我你怎么了?然后就要伸手安抚我。我看那人越走越近,不禁往后退,一边发出警告。半边脸看起来很年轻的军人站定了,举起右手轻轻做了个嘘的手势,然后深切而哀伤地看向她。我莫名被他的安静感染,噤声了。但还是不放心地在一旁监视。鬼魂就这样和我们保持着距离,用目光去轻抚她的脑袋她的头发和她的脸,像是恋人,兄长亦或是父亲。
到了半夜,他还是没走,在堪称空荡荒芜的院子里站着看了一圈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中间还试图笨拙地推起一根歪斜的石柱,但石柱半截埋进了地下,此举宛如蜉蝣撼树。最后他远远望向室内睡着还挂着泪的脸庞,遗憾地走了。门口燃尽的纸灰里荧荧的火光也熄灭了。
就这?你还是柴火精呢,还怕鬼?龙文打断我的叙述,并且轻松挑起了我的怒火。我气不打一处来。您老不怕啊?他如果是人,肯定要耸耸肩,但介于他是狗,他只能吊儿郎当地用后腿挠了挠脖子。不怕啊。这不满屋子都是嘛。他眼神把这碉堡一扫,登时我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,动都不敢动。直到他嘴角咧得再也装不下去,我才明白他在耍我。去你大爷的。我用爪子在他脑袋上连拍三四下。
这晚我躺在土狗身上睡得并不安稳。梦里都是那个鬼魂还有另一个人。是的,关于今天撞鬼的事我还有一点没说。那就是我从东岸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我也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家伙。那是在一座桥的桥头。那桥是从日军手里收复西岸后才建造的,也是除了水路外唯一的联通两岸的陆路。我和龙文每次必经它回家。可我以前从未见过他。
和那个男鬼不同的是,这人的军装很整洁,甚至很威风,不像是赴死前的尊容,堪称光鲜亮丽。应该是个军衔不低的军官。可他一脸懊悔地低着头,眉头紧锁。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。好像他只是囚在某个时空的一缕魂魄。他也没有对我做出任何的反应。我心说怪了怪了,这以后不会天天撞鬼吧。这中华四万万人不知道单是在禅达就折了多少,估摸着每块地皮都有一个亡灵,这不把路都堵死了。我看见鬼是让道还是不让道?
我绕开他,回去的脚步又急切几分。我想龙文开窍比我早,可以解释今天的异象,但后来各位看官都知道,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,哪怕是成精的狗。另外我还有一件事瞒了他。我并不怕那个年轻人的鬼魂,只是看着他和她,悲伤就像浪一样冲我袭来,劈头盖脸的打得我喘不上气。我不知道他是三个火盆中哪一个的纸钱的受领者,只知道我无法承受人类的这种感情以至于想逃开我的安乐窝。于是,我又回到了这个狗窝,和这只土狗同食同寝。
他的收集癖一如既往,我已经不再试图阻止。偶尔我会回去看看她。她的样子很落寞。每次我都忍不住多陪她一会儿,用脑袋蹭蹭她的小腿,然后跳上膝头依偎着她。她摸摸我的脑袋苦笑,说你也和他一样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让我好等嘞。有一次,她拿出一根布条试图拴住我。士可杀不可辱。虽然我模样是只猫,但我还没做好当家猫的准备。我挣开了。她没再尝试过。之后她把墙角的一个洞掏开,又拿石砖支撑,任我自由进出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我属实没什么长进。看来用我的靴子狠狠踹龙文屁股的宏图大业还得从长计议。他呢,也没有什么一朝得道,鸡犬升天的迹象。想沾他的光我真是鬼迷心窍了。再这么下去我倒是不打紧。小太爷的日子还长着呢,除非有人一把火把我烧了。只不过他倒是老得要见阎王了。狗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岁吧。照这样算,他快年过半百了。一想到这个未竟之志我更是惆怅。
我问他,您就没什么奇门异术,能把我变个人?他白我一眼,有这种好事,我会让给你?我挖苦,那您修炼这么久练了个啥啊?这么大把年纪一事无成。他也有点感叹。求助无门啊。但凡修炼的长腿长脚能跑的打起仗都跑了。就连老树成精都恨不得拔起根。山精野怪就剩咱俩半吊子,我请教谁去。我想说树挪死人挪活,咱们也走,但看见他贼溜溜的黑眼珠看着我似乎早就准备好一个埋伏,只等我踏入圈里,于是三缄其口。这厮肯定又要拿她来笑话我。
转念一想,我抢先开口说,走是行啊,那你小主人怎么办呢?
他刨坑的动作停滞了一下。什么小主人?哦,那小孩。他们家要搬走了。好好的干嘛搬走?我纳闷。他的眼神不知道望向哪里,说话间苍老了很多。这里又要打仗了。赶跑了外人,自己窝里狗咬狗。常事。我无言以对,只好没话找话。您老刨这个坑干嘛?还费劲巴拉爬这么高。他嘴一咧,一脸不怀好意。埋你啊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他就站立起来用前腿把我推进土坑,然后扒拉起挖出的小土堆。土星子溅了我一脸。我扯着尖利的嗓音叫唤,您有病吧!
这个恶作剧极其没品。等我从坑里爬出来,发现这只土狗他不见了。肯定又搁哪蹲我呢。他最喜欢躲在角落突然窜出来,搞得我一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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